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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兩天李安「戒‧色」上映,又正好適逢中秋假期,全台灣簡直像瘋狂一般,陷入追逐色戒這部電影的熱潮!不論是平面、電子媒體都大篇幅、長時間而且從不同面向切入報導這部揚名國際的電影,從張愛玲的寫作軼事、女特務刺殺漢奸的真實情節到梁朝偉與湯唯的大膽床戲,豐富的話題持續炒熱台灣民眾對這部電影的關注,果然中秋節上映當天,就開出了破紀錄的818萬票房成績!

 

我必須承認,在剛剛知道李安拍了「戒‧色」這部電影的時候,我的感想跟知道「斷臂山」時是一樣的感覺:哇~李安真的很屌!又得到國際社會的肯定了,真的很厲害!

 

可是!

 

其實我到今天還是沒有看過斷臂山,甚至經過DVD出租店時,我也寧願選擇「不可能的任務3」這種感官娛樂大片,不會把「斷臂山」帶回家好好欣賞,我必須承認一開始我覺得「戒‧色」對我也是一樣類型的電影!(最多再加上梁朝偉這個誘因,所以我會多一點點動力去看!)

 

可是昨天我放假在家閒著沒事,偶然拿起中國時報看了一篇龍應台撰寫的李安專訪文章:「如此濃烈的『色』,如此肅殺的『戒』」,我真的被打動了!也讓我從不同的層次看待「戒‧色」這部電影!

 

從龍應台和李安的對談記錄文章裡,我讀到了李安對於場景、道具、服裝的考究、的挑剔,不是為了呈現電影娛樂效果及運鏡構圖畫面優美的緣故,主要的目的是希望透過這些場景細節及故事內容,讓可能消逝的歷史軌跡,無法再現的時代氛圍,透過大螢幕重現在不了解這段歷史的我們、熟悉好萊塢電影敘事方式的我們、重視娛樂勝過文化、歷史的我們眼前!甚至題材挑選、性愛呈現、情節的安排等每一個小細節裡,都有李安想要跟觀眾說的故事,可是透過鏡頭我們可能不會了解,但看完這篇文章,我真的深受吸引!

 

看完這篇文章後,我的心裡浮現一句李安之前受訪時的一段話:「我希望觀眾可以透過觀賞電影,跟我分享閱讀這部小說的複雜情緒」,所以他不同一般好萊塢電影強調的,希望帶給觀眾極致的娛樂享受,他反而認為散場後觀眾都低著頭好像若有所思,才是他的成功!

 

我必須承認,我現在很想進電影院去看「戒‧色」這部電影,不是因為梁朝偉與湯唯的激情戲,也不是因為這部電影獲得了國際影展大獎,更不會是因為女特務刺殺賣國賊漢奸這種浪漫的故事情節,我受吸引的原因,是我想看看李安在每一個細節裡想要訴說的故事!我想這就是大師和專業的差別吧,專業可以把事情做到最好,達到預期的目標,可是大師卻可以在每一個細節裡,注入更深刻的元素、更深刻的靈魂,訴說更深刻的故事,所以有些經典會一直被人討論,可是有些卻僅止於一時的盲目追尋,之前鐵達尼號看了兩、三遍的人,現在真的還會想不斷重溫嗎?至少我不會!

 

或許我也是「戒‧色」這部電影撲天蓋地行銷攻勢的一個俘虜,不過可以從這麼豐富的層次進行行銷,影響這麼多人因為這部電影而再去重讀張愛玲的小說,讓這段可能消逝的歷史重新受到新一代年輕人的關注,李安想要透過這部電影跟觀眾說的許多許多故事,有很關鍵的影響,就像我們公關人常碰到的狀況「如果有豐富的故事素材,那我們可以變出許多層次、多元的溝通內容,可是如果素材沒有故事,我們只能包裝一個故事,可是那種衝擊是差非常多的」,現在想想,李安把色戒這部電影的片名,用「戒‧色」這種傳統中國式從右到左的排版方式,不但可以理解李安希望透過這部片的傳達的想法,也正因為這部電影裡包含了許多許多李安想要講的故事,所以才有很多話題可以供人討論、回味,這也是「戒‧色」宣傳成功的最重要元素!

 

我還沒去看過「戒‧色」這部電影,或許我看了會失望也不一定!

 

想到這有了一個反思,我們不斷在追尋的「公關專業」什麼時候可以到達感動人心的境地呢?在樹立專業的同時,大師級公關的境地又會是什麼樣的世界呢?李安透過「電影」留下了自己曾經身處的歷史故事,那我們可以透過「公關」留下些什麼呢?

 

以下是中國時報文章分享,各位有時間的話慢慢品味吧!

 

中國時報    A3/焦點新聞           2007/09/25

如此濃烈的「色」,如此肅殺的「戒」

龍應台】 
  「所有的尺寸都是真的,包括三輪車的牌照和牌照上面的號碼。」李安說。 
  我問的是,「色戒」裡老上海街景是如何拍出來的。他說,他的研究團隊下了很深的工夫,而上海製片廠也大手筆地重現了上海老街。 
  搶救一段灰飛煙滅的歷史 
  「建築材料呢?」「也是真的。」 
  我已經覺得不可思議了,但是再追一句:「可是,街上兩排法國梧桐是真的嗎?」 
  「一棵一棵種下去的。」李安說。 
  他提醒我,第二次再看時,注意看易先生辦公室裡那張桌子。民國時代的桌子,他找了很久,因為
大陸已經沒有這樣的東西。桌上所有的文具,包括一只杯子,都費了很大的工夫尋找。 
  「你有沒有注意到易先生辦公桌後側有一個很大的雕像?」 
  啊?沒有。 
  「是鍾馗。搞特務的都會放個鍾馗在辦公室裡。」 
  李安並非只是在忠實於張愛玲的原著,他是在設法忠實於一段灰飛煙滅的歷史。易先生進出的門禁森嚴的後巷,還真的就是當年七十六號特務頭子之一李士群的住宅後巷。 
  香港又怎麼拍的?香港的老街根本拆光了,大
學生坐電車那些看起來像中環德輔道的鏡頭,怎麼來的? 
  「那是檳城和怡保。那裡的街屋和老香港一樣,但是保留得很完整,只是馬來西亞的屋頂是斜的,所以要作些電腦處理。」 
  戲裡戲外 人生層層交織 
  「那電車怎麼來的?」 
  「特別做的,真的電車。」 
  
學生演戲的部分,是在香港大學陸佑堂裡頭拍的。一九一○年代的建築,立在山頭,仍舊風姿綽約。拍學生演戲的那一段,李安覺得全身起雞皮疙瘩,因為影片裡的一切,都是他自己在台北國立藝專第一次演話劇時所經歷的:大學禮堂的舞台,純真年輕的學生,從演戲裡頭發揮自己又找到自己的奇異經驗,演完以後大夥興奮地去吃宵夜,空空的街上下著小雨… 
  李安在敘述,我看著他的眼睛,很大的眼睛,溫煦、誠懇,但是很深刻。這裡有好幾層的人生和故事交叉重疊了:二十歲的李安和二十歲的王佳芝、鄺裕民,過去的年輕演員李安和現在的年輕演員湯唯。從前和此刻,戲裡和戲外,劇本和人生,層層交織。 
  在尋找易先生的辦公桌時,浮現在李安腦裡的是「小時候爸爸會用的那種桌子。」「色戒」在尋找的,是爸爸的時代會看的
電影,會哼的歌,會穿的衣服,會擺在書架上的書,還有民國的口音。一口京腔普通話的湯唯得上課改學南方的國語。梁朝偉、王力宏、湯唯上了三個月的課,要讀「未央歌」、「藍與黑」,要看尤敏主演的「星星月亮太陽」,要聽當時的流行音樂,要讀戴笠和胡蘭成的傳記和作品,要熟悉張愛玲作品裡的每一個字,要進入一個有縱深的、完整的歷史情境。 
  現在若不拍 就會永遠沉沒 
  很深地「浸泡」在那個歷史情境裡,李安說,拍到後來,幾乎有點被「附身」的感覺。「是張愛玲的作品找我,不是我找它。這段歷史,就是要被留下來。」 
  「可是他們這個年齡的人距離那個時代,太遙遠了。」似乎說得口都乾了,他喝了一口茶,繼續,「我們這一代還知道一點點,我們這一代不拍這
電影,將來,就永遠不可能了。」 
  我看著李安。這是香港中環的四季酒店,接近晚上十一點,我突然發現了「色戒」是什麼。 
  它是李安
個人的「搶救歷史」行動。也許是張愛玲小說裡人性的矛盾吸引了他,也許是張愛玲離經叛道的價值觀觸動了他,也許是小說的電影筆法啟發了他,但是,真正拍起來,卻是一個非常個人的理由,使得他以「人類學家」的求證精神和「歷史學家」的精準態度去「落實」張愛玲的小說,把四○年代的民國史──包括它的精神面貌和物質生活,像拍紀錄片一樣寫實地紀錄下來。他非常自覺,這段民國史,在香港只是看不見的邊緣,在大陸早已湮沒沉埋,在台灣,逐漸被去除、被遺忘,被拋棄,如果他不做,這一段就可能永遠地沉沒。他在搶救一段他自己是其中一部分的式微的歷史。 
  把張愛玲褪色的膠捲
還原 
  「話劇團的部分在港大陸佑堂拍,你知道陸佑是什麼人嗎?」 
  他搖頭。 
  「你記得民國五十三年,有架飛機因為劫機在台中附近掉下來,死了五六十個人,很多電影圈的重要人物,裡面有個人叫陸運濤?」 
  「當然知道,」李安說,「他是電懋電影的創立人,『星星月亮太陽』就是他的。他那時先來花蓮,還有雷震跟趙雷,我那時九歲,還跟他們一起
照相,印象很深刻。」 
  「陸佑,就是陸運濤的父親。」 
  啊…他不說話了,可是我們可能都在想一樣的事情:歷史的許多蛛絲馬跡,看似互不相關,卻會在你毫無準備的時候驀然浮現,彷彿它找到了你。張愛玲在一九三九年拎著一支大
皮箱來到港大校園,許地山是她的系主任。戰火開打時,她在陸佑堂的臨時醫院裡作學生看護,外表清純的女學生心裡深藏著一個人性X光照相機,喀擦喀擦拍下人世的荒蕪。二十幾歲的港大女生張愛玲,是否料到七十年後在陸佑堂,有個李安試圖把她褪色的膠捲還原? 
  床戲演得那樣真實,那樣徹底,使我對兩位演員肅然起敬,但是,如果不是演員對導演有極度的信任,這樣沒有保留的演出是做不到的。李安是如何說服演員在這部電影裡,激烈而直接的性,是必要的呢? 
  我相信它的必要。 
  張愛玲的這篇「不好看」的小說,之所以驚世駭俗,主要是因為小說中違反世俗的黑白不分、忠奸不明的價值觀。一般的作者去處理女特工和漢奸的故事,難免要寫女特工的壯烈和漢奸的可惡。張愛玲的女特工卻因為私情而害了國事,張愛玲的漢奸,也不那麼明白地可惡,長得「蒼白清秀」,最貼近的描述,透露的倒有幾分可憐:「此刻的微笑也絲毫不帶諷刺性,不過有點悲哀。他的側影迎著台燈,目光下視,睫毛像米色的蛾翅,歇落在瘦瘦的面頰上,在她看來是一种溫柔憐惜的神氣。」 
  獵人與獵物 角色很弔詭 
  更「嚴重」的是,女特工之所以動情,那情卻也不是一般浪漫小說裡的純純的愛,而是,性愛。「事實是,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個熱水澡,把積鬱都沖掉了,因為一切都有了個目的。」征服一個男人通過他的胃,「到女人心裡的路通過陰道。」如果王佳芝背叛了她的同志,是由於她純純的愛,她還可能被世俗諒解甚至美化,但是,她卻是因為性的享受,而產生情,而背叛大義,這,才是真正的離經叛道,才是小說真正的強大張力所在。「她最後對他的感情強烈到是什麼感情都不相干了,只是有感情。他們是原始的獵人與獵物的關系,虎與倀的關系,最終極的佔有。」就權力的掌控而言,易先生是「獵人」,王佳芝是「獵物」;就肉體的釋放而言,王佳芝可能是「獵人」,易先生是「獵物」。 
  因為有如此濃烈的「色」,才會有危險而肅殺的「戒」。易先生把一枚「戒指」圈在王佳芝的手指上,究竟是易先生施「戒」於王,還是王是易先生的「戒」,恐怕是一個辯證
關係、互為連環。「虎」和「倀」是什麼關係?「倀」和「娼」又是什麼關係?在小說裡,性寫得隱晦,但是張愛玲彷彿給李安寫了導演指示;「到女人心裡的路通過陰道」,是一個寫在劇本旁邊的導演指示。導演完全看見了性愛在這齣戲裡關鍵的地位,所有的戲劇矛盾和緊張,其實都源自這裡。 
  性愛精準拿捏 張力瀕斷裂 
  李安對性愛的拿捏,非常精準。頭一場床戲的暴虐或可被批評為缺乏
創意,因為專家會指出,這種性的暴虐在納粹電影裡常會出現,用來凸顯「權勢就是春藥」的主題。但是在其後的床戲中,兩人身體之極盡纏繞交揉而神情之極盡控制緊繃,充分呈現了兩人對自己、對命運的態度:易先生對戰事早有壞的預感,知道自己前途堪虞。王佳芝更是走在火燙的刀山上,命提在手裡。兩人的表情,有絕望的神色,性愛,是亡命之徒的唯一救贖也是最後一搏;加上一張床外面的世界是狼犬和手槍,暗殺和刑求,陰雨綿綿,「色」與「戒」在這裡做最尖銳的抵觸對峙,李安把戲劇的張力拉到接近斷裂邊緣。 
  張愛玲曾經深愛胡蘭成,胡蘭成曾經傷害張愛玲。張愛玲對於「漢奸」胡蘭成,有多麼深的愛和恨?不敢說,但是在「色戒」裡,王佳芝身上有那麼多張愛玲的影子,而易先生身上又無法不令人聯想胡蘭成。 
  「色戒」會讓張愛玲塗塗寫寫三十年,最後寫出來,又是一個藏的比露的多得多的東西,太多的欲言又止,太多的語焉不詳,太複雜的情感,太曖昧的態度,從四十年代她剛出道就被指控為「漢奸文人」這段歷程來看,「色戒」可能真是隱藏著最多張愛玲內心情感糾纏的一篇作品。 
  深度掌鏡 窺見極致藝術 
  「色戒」,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寫鄭蘋如和丁默(村)的故事,實際上,那幽微暗色的心理世界,那愛與恨、「獵人與獵物」、「虎與倀」的關係、那「終極的佔有」,寫的哪裡是鄭蘋如和丁默(村)呢?李安說,他讓梁朝偉揣摩易先生角色時,是讓他把丁默(村)、李士群、胡蘭成、戴笠四個人的特質揉合在一起的。湯唯演的,是王佳芝和張愛玲的重疊。 
  性愛可以演出這樣一個藝術的深度,Bravo,李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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